曾修雄在團體研讀《廣論》多年,和師父(編按:日常法師)面對面交談的次數屈指可數,但每次都在他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曾修雄退休第二年就報名參加了請法團,跟著師兄師姐到印度當地聆聽尊者開示,「當時飛行管制並不嚴格,我們還從台灣帶了兩大罐燈油過去。」燈油畢竟是高風險物品,所以曾修雄必須全程貼身看顧,「燈油不能放在行李艙中,歷經搭機、轉機、過海關、搭巴士,十多個小時的時間,我就這樣從頭到尾抱著。」
再怎麼辛苦,只要用得上那就值得,除了兩罐燈油,曾修雄還帶了桌巾、佛像掛布等等,都是在台灣的師姐們手工縫製三個月趕出來的,卻沒想到這一片心意,最後毫無用武之地,學長一句「簡單就好」,撤下了曾修雄等人所有安排,僅舖一條舊有的桌巾,擺放一尊佛像、一杯供水。
請法團活動結束後,曾修雄想著舟車勞頓,行李攜帶不便,而不論是燈油、桌巾等物,都能留在當地供養法師,便請示學長,希望能將其留下,卻遭到學長不容分說地拒絕:「從台灣帶來的東西,離開時也要全部帶走。」
曾修雄好說歹說,才留下了燈油,回台灣的行李依舊滿滿當當,曾修雄一手拖著一個行李箱,滿懷怨氣,代表小組做結行向師父報告時,不覺言語就帶出了幾分。
師父沒多評論什麼,只是慈祥和藹地對曾修雄說:「準備了兩三個月的資材帶過去卻用不上,還要全部帶回來,不能留下來,你心裡一定很不舒服對不對?我可以感受到你內心的苦。」
聽到師父這麼一說,曾修雄有些激憤的心情霎時平靜了。
曾修雄想:「師父了解我,看到了我的心意,我也就心滿意足了。」師父的關懷就像是春風拂過,讓他不被認同的心得到了撫慰,冷靜過後,反而能夠反省自身:「《廣論》裡提到不能對同行觀過,但我對學長的不理解,確確實實犯了錯。為什麼一定要別人順我的意,我才會覺得高興?不順我的意,我心裡就不舒服?」
曾修雄想到過去學長對他的處處照顧,更加覺得慚愧,雖然他起心是為製作資材的師姐們感到不捨,但強迫別人接受自己的好意,還因此對同行觀過,再多的善業,也會失去了良善的初心。
思及此,曾修雄深深感恩師父的提點,他知道,師父看穿了他心底的怨懟和苦楚,以關懷同理的方式消弭他的不滿,當負面的情緒散去後,自然就會看到自己的不足。
有時候,師父會給弟子空間,讓弟子自己想通;但有時候,師父會直接糾正弟子的行為,摩尼丸一事便屬於後者。(編按:摩尼丸是法王及許多高量的大成就者、併眾多佛弟子,一起以清淨心稱念六字大明咒十億遍之加持物。)
早期在過年朝禮法會上會發放一人三顆摩尼丸,再多就沒有了,摩尼丸是很珍貴的加持物。
但當同學生病了,或是家裡人往生,便會來希求摩尼丸,有一陣子摩尼丸的需求特別大,關懷班的配額都發送完了,曾修雄利用參與法會的機會,向僧團法師提出申請。
法師自是無有不應,然而法會結束後,竟是師父親自將摩尼丸送到曾修雄手上。
曾修雄還在惶恐之中,就聽師父問:「我現在只找到了這些,你先拿回去應急,後續還有,我再請人帶給你,請問要由誰轉交比較好?」
曾修雄感動師父的親力親為,但對師父的提問滿不在乎,他想,託誰帶都可以,既然是要給關懷班的,不論交付給誰,最終都會到他手上,於是隨口道:「隨便啦。」
此話一出,師父立刻板起臉來,「怎麼可以隨便?該誰負責就誰負責!」
曾修雄從未看過師父如此嚴肅的神情,著實嚇了一跳,也端正了態度,仔細思考後回答:「那就請師父轉交給關懷班的班長張桂英師姐吧。」
師父這才緩和了臉色,「對嘛,做事不能隨便,一定要有具體的負責對象。」
這件事為曾修雄上了一課,或許是在團體裡久了,慢慢地就失去對師長、對事物的敬畏之心,為人處事都有些散漫,而師父每件小事都慎重對待,不容模糊的認真,敲響了曾修雄心裡的警鐘,「師父是在加持我,幫助我了解自己的錯處。」
在師父面前,曾修雄感到自己是如此渺小,唯有跟隨師長的腳步,沉著修行,才能走在正確的道路上。「從前我很害怕和師父說話,因為我覺得師父能夠看透我的內心,但其實這一點都不可怕,師父永遠會引導我、幫助我。」多年以後,曾修雄仍反覆回憶這兩段和師父對話的往事,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,觀照己身,修行修心。
曾修雄
|